鐘偉
高連奎：一二線城市房地產應補庫存
《中國企業報》：當前房價高企，很多人戲謔“炒房興邦，實業誤國”，這從某種程度上反映了高房價對實體經濟的擠出效應，你認為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？有專家認為，當前房價飆升、出現泡沫的基本原因在于杠桿率過高，即信貸膨脹、貨幣超發，你是否認同這一觀點？
高連奎：原因在于貨幣政策的不合理。現在實體經濟不景氣是因為銀行利率太高、企業融資成本太高。而這就會導致目前經濟界的一個特點，就是金融業很發達，隨之而來的是投資非常發達，無論是股權投資，還是其他跟金融相關的投資都比較廣。房地產在中國其實也是金融領域，如果中國的貨幣政策不調整的話，很難從根本上改變。
另外，我不認同貨幣超發的觀點。中國現在的情況是通貨緊縮，目前工業品的出廠速度連續幾年都在下跌。現在央行的存款準備金率比較高，貨幣嚴重缺乏，使得市場上出現“資產荒”現象，所有企業都沒錢，因此金融也才這么發達。如果市場上流通的貨幣很多，那么做金融業務的機構和人就不會這么多了，很多金融機構、影子銀行都會倒閉。正是因為流通的貨幣少，才有這么多人進入到金融業，才有這么多各式各樣的融資方式。
《中國企業報》：國慶期間很多省市出臺了“限購限貸”政策，但相關數據顯示，房價以及簽約量仍然處于波動期，有增有減，你怎樣解釋這種現象？
高連奎：現在房地產市場總體上是庫存枯竭的狀態，大城市和省會城市都面臨這個問題。以北京為例，四環以內基本上沒有新房，四環以外偶爾有新房，也就是庫存枯竭，供需不平衡導致現在的房價暴漲，它是一種正常的市場反應，跟炒作沒有關系。
《中國企業報》：國家層面希望通過“限購限貸”達到穩住一二線城市房價，同時推動三四線城市去庫存的目的，你覺得照目前的形勢來看，這一目標能否達成？
高連奎：目前中國的房地產市場根本沒有庫存，一二線城市庫存枯竭，而三四線城市是不計入統計數據的，國家只統計70個大中城市，所以三四線城市的庫存量根本不反映在國家的統計指標中。計入國家統計數據的一線城市、省會城市以及一些地級市都是庫存很少或庫存枯竭，不存在庫存過度的情況。
政府希望通過“限購限貸”來穩住一二線城市房價的做法是不明智的，反而可能會出現“越限越漲”的情況。目前的情況是政府給開發商限貸，那么房地產開發商開發的越少，房子就越少，房地產市場就越供不應求，價格就漲得越多。
要解決這一問題，就需要增加對于開發商的貸款，鼓勵他們拿地建設新房。現在，一二線城市的房地產應該是補庫存而非去庫存。經濟發展非常明顯的一個標志即住房的改善，房地產也是實體經濟的一種，它不是虛擬經濟，而是所有實體經濟的上游行業，從機械到建材、鋼筋、水泥，再到家電、裝修，甚至到汽車，幾乎絕大多數的行業都是圍繞著房地產展開的。如果房地產發展得不好，其他行業都會受到壓制而發展不起來。搞房地產和高房價是兩碼事，只有開發出更多的新房，房價才會降低。
鐘偉：實體經濟發展要靠企業創新能力
《中國企業報》：2016年上市公司半年報顯示，上半年金融業(銀行/證券等)利潤總額占所有上市公司總利潤的57.2%。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實體經濟蕭條，你怎么看這種現象？
鐘偉：金融機構和實體經濟并不是一個對立的關系。我們要考慮的是實體經濟本身經營現狀與財務現狀之間的關系。實體經濟的投資回報率只有5.6%或5.7%，尤其在工業方面，每百元成本支出中的財務成本在下降，主營業務的稅后凈利潤率等都是有所改善的。所以今年實體經濟在逐步改善，而金融機構的利潤增長可能是過去15年來最慢的，其盈利能力在持續下降。
總體上來說，不能說金融機構的盈利導致了實體經濟困難，把這兩者對立起來本身就是以鄰為壑的思維。
《中國企業報》：據央行公布的數據，今年7月新增人民幣貸款4636億元，其中住戶部門新增貸款占比近99%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，則是企業新增信貸為負增長。你怎樣解釋這種現象？
鐘偉：這很正常，企業要能掙錢才有貸款的意愿，如果企業盈利不夠多，它為什么要貸款。現在又提企業要去杠桿，去杠桿本身就意味著企業少貸款多用自己的錢，如果企業要持續地去杠桿，那企業應該主要依靠自身積累而非依靠銀行貸款。所以企業的信貸下降是很自然的事情。
另一方面，要看企業的存款是否在增長。如果今年前三個季度企業在商業銀行的存款是在增長的，企業從商業銀行的貸款意愿是下降的，也就表明企業的流動性在改善，資金供求狀況在改善，但是企業對于后續的新增投資意愿在下降。
關于住戶部門的貸款主要就是房貸，另外就是消費類貸款。銀行住戶部門的貸款大概為16萬億元，這在商業銀行的信貸余額約占12%—13%，加上廣義上的房地產企業貸款占商業銀行貸款余額的20%—25%，而西方國家銀行的這個占比大概在50%左右。雖然中國人借了16萬億的房貸，但是中國居民的儲蓄有60萬億，并且現在中國居民處于高儲蓄率階段，所以從中國居民的儲蓄率、儲蓄余額來看，支撐16萬億的房貸是沒有什么問題的。
另外，商業銀行的個人房貸違約情況其實不嚴重，比借給企業要安全。所以總體上來講，住戶部門的貸款多一些，企業的貸款少一些，用一個月的數據是沒有道理的，如果用5—6年的數據可能會靠譜一些。
《中國企業報》：在當前經濟下行壓力下，銀行為振興實體經濟應該采取哪些措施？
鐘偉：銀行應該降低貸款利率。但是貸款利率的下行并不取決于商業銀行，它取決于多種因素。
第一，企業借的錢會不會還，取決于信貸價格。比如，我們經常講銀行借錢太貴了，這是受企業盈利能力和企業違約風險所影響的。如果企業盈利能力弱，違約風險大，貸款的價格不會低。目前來看，影響資金價格的最大因素就是違約風險太大了，企業經常不還錢。
第二，要看無風險利率，也就是商業銀行的資金成本。現在央行不想降低存款準備金率和存貸款的基準利率，所以無風險利率以十年期國債為例大概是3%左右，這個利率水平是很高的，在美國只有1.7%或1.8%。因此銀行拿來的錢至少是3%，借出去要5%或6%，這樣企業還款的意愿很低、風險很大。
對于金融機構怎么服務實體經濟，大多數人的看法是提供更廉價的信貸，但實際不是這樣的。實體經濟能不能發展起來根本因素不取決于金融機構，而取決于企業自身的轉型和創新能力。銀行只是一個兜底作用，而不是激勵因素。所以，金融機構脫虛入實服務于實體經濟更主要的是取決于實體經濟自身，而不取決于金融體系。
